后7-2

貝絲:「我需要的是...藥丸、酒精,我需要騰雲駕霧才能贏,沒有興奮劑,棋局無法在我眼前眼前具象化。」

她的初戀──湯斯問她:「真的嗎?妳覺得你是靠那些才有今天的?」

「我認為我習慣了。」

「對,但就算不依賴那些東西,妳也表現得很好,不是嗎?」

「是,我把藥丸丟了...」可是戒斷症狀讓人躁動不安,她莞爾一笑「然後我問櫃檯哪裡可以買到更多?我現在真的很需要。...或者我以為我需要。」

 

在畫貝絲之前,我有去搜尋過別人的作品,發現大部份都是畫海報或是經典畫面。

我不想畫別人畫過的。有沒有個畫面是可以將西洋棋和藥癮融合一體的?我有嘗試畫漫畫版的,可是目前不太滿意。

後來,當我想畫這畫面時,這部影集剛好獲得了兩座金球獎的殊榮,其中一座即是飾演貝絲的安雅•泰勒喬伊 獲得視后,這讓我靈機一動,能不能將畫面西洋棋的陰影改成金球獎獎座?然而,嘗試未果,金球獎影子和輪廓的辨識度不高,還是照原來的好了。

 

在第三集時貝絲在一場比賽中,和曾是美國冠軍的班尼•瓦茲打成和局,踢到鐵板,讓她非常沮喪。

「我被攻的措手不及,這真是太慘了,我常這麼痛宰別人,這是墨菲下過的手法,我卻沒注意到,我當時一心只想著疊兵。」

惠特利太太一針見血:「妳只想著贏。」

我看到這裡時心想,如果自己是惠特利太太不見得能這麼勇敢的說出來,因為眼前這名女孩,不僅是養女,還是自己的經濟來源。

我猜惠特利太太說對了,貝絲只是想贏,更想挫挫班尼的銳氣,她忘了自己受訪時曾說過:西洋棋不見得都是競賽,西洋棋也可以是很美的。
我想,那個美,是美在對弈的過程。

 

惠特利太太拉過貝絲的一隻手,握在掌心中:「你們可以平分獎金,你們會並列冠軍,妳還是能拿到獎盃,儘管獎盃小一點,這種事很常見,我做了一些研究,美國公開賽經常有並列冠軍...」

或許這些安慰之語,不是貝絲想要的,於是,貝絲抽開了她的手,像是對自己生氣:「我沒看出他的棋路。」

「妳不可能永遠洞悉一切,沒有人辦到。」

「妳對西洋棋一竅不通。」

惠特利太太試著去理解她的心情:「我懂輸的感覺。」

貝絲卻冷冷地說:「對,我敢說妳很懂。」

曾失去愛情和失去孩子的惠特利太太一愣,眉頭微緊:「現在妳也懂了。」

貝絲生氣地離場。

 

安慰的話語是門藝術,是需要學習的。有時候說的不洽當,反而讓傷心人越受挫,不如沉默聆聽。有時候對方需要不只是同理,還有情感上的同在。

「妳不可能永遠洞悉一切,沒有人辦到。」而最不需要的就是說理、分析和解決問題。

如果惠特利太太告訴貝絲:沒關係,我知道妳比賽前拼命看書看牌局,已經盡力了。

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好一些?

而對於傷心的人來說,可能當下只有頭腦解讀言語的能力,沒有多的心力去覺察這是對方的好意,雖然那不一定是洽當的安慰方式。

 

隔天離開拉斯維加斯,兩個人並肩坐在後車位,貝絲示好地握住惠特利太太的手。

我想,這就是相互所依的家人吧。

 

而電梯間,貝絲遇到了她最害怕的對手,世界冠軍俄國籍的博戈夫,他和團隊間的對話。

「...到了莫斯科,她會有時差,到時就可以擊垮她。」

「她越來越厲害了,必須在這裡或巴黎就解決她,免得她變得太強。」

「聽說她是個酒鬼,她的棋路幾乎全是攻擊,所以不會時時注意防守,她一失誤就會生氣,可能會變得很危險,就像女人一樣。」

一直沉默的西洋棋世界冠軍博戈夫終於開了口:「她是孤兒,一個倖存者,她就像我們一樣,輸棋不是她的選項,否則她的人生還剩什麼?」
語落,博戈夫轉頭望向貝絲。

貝絲佯裝自己聽不懂,其實她學過俄語。

 

我猜,或許這正是貝絲把他視為最害怕的對手的原因,因為博戈夫幾乎能夠看穿她。是的,拿掉西洋棋,她的人生還剩什麼呢?

命運之神的那雙手,再次將養母這顆棋,從她生命中挪移開來。

惠特利太太突然地因肺炎過世。

措手不及,毫無預警的,她感覺自己頓時又變回了一個人,又被遺棄在世上,她又成了孤兒.....

沒關係,她可以一個人。

她以為她可以。

 

養母過世,她沒給自己足夠的哀悼,緩衝情緒風暴的療傷期,不想承接自己的負面情緒,她轉移注意力,整修家裡,和像以往一樣投入安全保壘的西洋棋世界,來填滿她的生活時間。但是哀傷的洞口,並沒有填滿,內心還是感到寂寞和空虛。

 

這時候,曾是她的手下敗將哈利·巴提克打電話給她。

一段感情找上了她,排遣了她不需要面對一個人,或是面對充滿和養母生活回憶的房屋的寂寞,她匆促接受了這個對象。

 

哈利:「....狄德羅寫信給墨菲,大致是說“為了虛榮心,不惜把自己逼瘋,真是愚蠢極了。”有時我費神分析一盤棋局,會忍不住這樣想。」

貝絲聆聽沒有回話,哈利望著她的背影繼續說:「我在《西洋棋評論》封面看到你的照片,還有湯斯在拉斯維加斯拍攝《列星頓先驅領袖報》的照片,真是美麗極了,我以為你們兩個也許...」

貝絲苦澀笑了笑:「不,我們沒有。」

哈利凝視著她:「事實上,我一直在等妳回來,我為了妳去矯正牙齒...」

貝絲一個轉身,打斷他的試探和告白:「克坦諾斯基不是也經常蒙眼下棋嗎?他可不是瘋子...」

 

貝絲她並沒有真正接受這段感情,面對哈利真誠的告白和情感,她選擇刻意迴避,轉移安全話題:西洋棋。

我不確定貝絲迴避的原因,可能她只是要一段沒有負擔沒有承諾的關係,或是她明白沒有一個人可以「永遠」陪伴她,於是選擇拒絕深情;抑或許是媽媽從小對她耳提面命的固守自我。然而,過於擴大的自尊、原則、堅不可摧,可能會養成刺蝟般的性格。

哈利收拾行李,準備離開貝絲家,這段短暫的戀曲也將落幕。

 

貝絲向他道謝,哈利說:「妳也幫了我,妳幫助我了解一件事,了解我其實不愛西洋棋。」

貝絲一愣。

哈利似乎釋然,微笑接著說:「沒關係的,我只是沒有以前那麼愛西洋棋了,我不沉迷於此,想贏就要有這種執著,就像妳一樣。」他打開包包,遞出一本書給貝絲:「我要給妳...這個,你們兩個有許多共同點。」

貝絲低頭一看,一本書名為《西洋棋黃金年代》的書:「是嗎?墨菲好像是紐奧良的一名律師。」

「妳看看他的棋局,他下棋的方式,他犧牲騎士和主教,好像他有一打可以使用,而不是兩枚。然後他如此快速的移動國王,讓他的對手整個愣住。可惜墨菲得了妄想症,開始喃喃自語,最後英年早逝。他在巴黎比賽前,可以整晚不睡,猛灌咖啡,和陌生人聊天,隔天下起棋來,就像鯊魚一樣兇猛。」

聽到這裡,貝絲領會他言下之意,便移開目光。

哈利繼續說著:「舉止有禮、服裝合宜,用秀氣的小手移動他的棋子,痛宰一個又一個的歐洲西洋棋大師,知道大家稱他為什麼嗎?『西洋棋的驕傲與悲傷』,然後他22歲就退休了。」

然後,她笑了:「你覺得我也會那樣?」

哈利認真且專注地望著她:「我認為妳就是那樣。」

貝絲笑容僵住。

「我認為也許...妳一直是這樣。」哈利將他在浴室看到的一瓶鎮定劑擱在桌上「貝絲,妳要小心。」

 

為了打敗博戈夫,貝絲接受班尼的提議前往紐約訓練後,再前往巴黎與博戈夫比賽。比賽前,她盡可能不喝酒不吃藥,靜心的看書、研究棋局。

然而,一通電話,一個邀約,打破了她的原則。

貝絲喝了酒,一夜瘋狂。

導致她不僅輸給了自己的慾望,也輸給了博戈夫。

 

那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 

貝絲拒絕了班尼的陪伴,她回到肯塔基,將自己心封閉起來,也不願意正視自己的傷口,自甘墮落到深淵幽谷。生活沒有時間和目標軸,只是盡情的喝酒抽菸來麻木自己,清醒過後,繼續喝酒抽菸......

她推開了他人的關心和好意。或許兒時母親的話給她潛移默化。

「男人會找上妳,想調教妳,這不代表他們比妳聰明,他們大多很駑鈍,但這樣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很了不起,他們可能會示範所謂正確的做法,只管讓他們吹噓,但妳就照自己的感覺去做,只有堅強的女人才能獨立自持...」

 

關閉心門,拒絕示弱。那可能也是拒愛。

 

如同最近看到《允許自己選擇愛》中的一段話:

「話語背後的動機絕對是愛女心切。可是日以繼夜的提醒,根深柢固,聚塔城沙。媽媽以為這些話是警惕、是善意。她不知道,不斷重複這樣的話語,會變成一種咒語...不知不覺媽媽影響了她如何看待男性、如何對待男性、如何與男性共處。」

 

直到那固執不停歇的敲門聲,讓貝絲從自我毀滅中開啟了一道門,迎向希望的微光。

故友喬琳的拜訪,讓情感有嶄新的連結,也帶來薛波先生過世的消息。

喬琳從貝絲浴室的櫃子中,看見一瓶瓶的鎮定劑藥物,明白她當年其實並沒有真正戒斷。而貝絲也向喬琳坦承自己還是會吃藥,如果她沒有來,現在可能拿著酒猛灌了。

她們一起去參加薛波先生的告別式後,貝絲忍不住回到孤兒院,回到從前她與薛波先生下棋的地下室。

許多過往的回憶,頓時湧上心頭。

貝絲離開前一眼,瞥見了一面背板,背板上貼滿她這些年比賽報章雜誌剪報,上頭夾帶一張當年自己與薛波先生的合照....

她情緒聚集成淚,落下眼頭。

我亦紅了眼眶。

「像妳這種生活艱困的人,會有正反兩面特質,妳有妳的天賦...也得到它帶來的代價,很難預測妳的負面影響會是什麼,妳會有意氣風發的時候,但是能維持多久?妳心中有太多憤怒,妳必須非常小心。」

很多時候,道謝和告別的話語都來不及說,一次轉身,竟是永別。

 

而當喬琳主動借給貝絲三千元美金到莫斯科參加與博戈夫的對決時,貝絲感謝的說:「妳就像...我的守護天使。」

「拜託喔..」受不了的喬琳翻了個白眼「嘿,貝絲,去妳的。」

貝絲一臉驚訝和困惑。

「這些年來,不是只有薛波在追蹤妳,我知道妳在賭城輸給班尼瓦茲,然後在俄亥俄州扳回一城,我會看報紙。即使去城裡團體旅遊,我也會省下買冰淇淋的錢,去買該死的西洋棋雜誌,因為封面上有妳的醜照片。」

貝絲嘴角揚起。

喬琳接著說:「曾經有段時間,妳只能跟我相依為命;曾經有段時間,妳是我唯一的精神寄託。我們不是孤兒,只要我們還有彼此就不是,妳懂我的意思嗎?」

貝絲點點頭。

「我不是妳的守護天使,我不是來拯救妳的,我自身都難保了,我在這裡是因為妳需要我在身旁,一家人就該如此,我們是一家人。」

 

喬琳的話讓我感動之外,看到這段時,我也想起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卡繆說過的:「請別走在我後面,因為我可能不會引路; 請別走在我前面,因為我可能不會跟隨; 請走在我的身邊,做我的朋友。」

很多時候,在關係中我們不需要跳入那個拯救者,只要支持與同在、對等,便夠好了。以心理學家來說,拯救者會過度幫助對方,自我犧牲和需要被需要。而當對方滿足不了他的期待,或是給予不了回報時,累積的負面情緒,很有可能讓拯救者轉變成關係中的加害者或是受害者。

 

最後,當貝絲在莫斯科進行和博戈夫對決,戰局陷入膠著,無法分出勝負而暫時封局,離場時,她遇到為賽局前訪的湯斯,他鄉遇故知,他們雀躍開心的擁抱彼此,並且冰釋前嫌,相互理解與和解。

「我最會傷別人的心了,你會原諒我嗎?」

湯斯伸手握著貝絲的手:「那當然。」語落,吻了她的手背,握在懷中。

 

隔天一早,當貝絲接到從美國打來的遠洋電話時,她感動又驚喜。

我看到這裡時,淚光閃閃。

這大概人生最美好的的想望了吧!

自己沉淪過,也讓人失望過,也傷害了許多人,然而,他們都不曾真正離開過,甚至遺棄自己。貝絲不是孤立無援的,在這重要的一刻,他們如此地支持自己。

原來,這一路走來她沒有失去過愛,自己一直在他們的心上。

或許,這是渺茫的幸運和奢求,以致於我才會這麼感動。

對我來說,最後貝絲有沒有擊敗博戈夫,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,重要的是,她沒有辜負自己的生命和才華,逐步穿越陰影,雖然真實人生肯定不是「從此過得幸福又快樂的日子」,然而她了解到,有時後生命的殘缺是為了補足那不完美中的圓滿,她過了一道坎,迎向人生新的篇章。

 

后-過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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