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逆境經驗檢測表ACE(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s),在你十八歲以前:
一、父母或家中其他的成人是否經常......
對你罵髒話、侮辱你、蔑視你或羞辱你?
或
表現得讓你害怕自己受肢體傷害?
二、父母或家中其他的成人是否經常......
推你、抓你、掌摑你或朝你丟東西?
或
用力打你,使你受傷或留下傷痕?
三、是否曾經有成人或年紀比你大五歲以上的人......
觸摸或愛撫你,或要求你以和性有關的方式觸摸他的身體?
或
試圖或確實和你發生口部、肛門或陰道的性行爲?
.
四、你是否經常感到......
家中沒有人愛你,或覺得你很重要或很特別?
或
你的家人不互相關照、互相親近或互相支持?
五、你是否經常感到......
你沒有足夠的食物、必須穿著髒衣服,且沒有人保護你?
或
父母因為喝太醉了或是濫用藥物毒品,導致疏忽對於你的照顧,像是你生病時沒有帶你去看醫生?
六、你是否失去一位親生父親或親生母親因為離婚、棄養、或其他原因?
七、母親或繼母是否......
經常被推、被抓、被掌摑或被丟東西?
或
有時或經常被踢、被咬、被拳打或被硬物擊打?
或
曾經在數分鐘內被重複歐打,被人用槍或刀威脅?
八、你是否曾和酗酒、酒精成癮或使用藥物毒品問題的人一起住過?
九、家中是否有人罹患憂鬱症或其他心理疾病,或是否有人曾經嘗試自殺?
十、你的家庭(或和你一起住的人)是否有人曾經入獄?
請計算所有答案爲「是」的項目共有幾個:這就是你的童年逆境經驗分數。
研究顯示,一個人的童年逆境經驗分數越高,身體不健康的可能性就越高,長達數十年以上的影響,甚至更嚴重的問題。
舉例來說,和一個童年逆境經驗分數爲0的人比起來,若有2分以上的人,因自體免疫疾病住院的機率是一般人的2倍;若有4分以上,被診斷出學習和行爲問題的機率是一般孩子的32.6倍,抽菸的機率是2.5倍,依賴酒精的機率是5.5倍,罹患心臟病和癌症的機率是2倍,得到慢性阻塞性肺病的機率更高達3.5倍,中風2.4倍,糖尿病1.6倍,曾試圖自殺12.2倍,嚴重肥胖1.6倍,憂鬱症4.5倍......
除了先天性疾病,一般我們對身體疾病的認知是遺傳,或是不良行為與習慣,才會提高人們得病的機率,這的確也是事實。就某方面來說,一個人就算有童年逆境經驗,只要他小心避免抽菸、不運動和其他危害健康的行為,就能避開大約50%身體不健康的狀況。可是這同樣顯示,就算一個人沒有做出危害健康的行為,還是比別人更有可能得到心臟病和肝病、癌症等等。
看了幾年心理相關書籍,提到童年負面經驗和心理創傷,作者通常是心理諮商、精神分析師,要不然就是身心靈工作者。
然而,《深井效應》這本書的作者娜汀•哈里斯為小兒科住院醫師,非心理諮商或精神分析。她從病人們身上發現了自己無法理解或解釋的醫學現象。
《深井效應》這本書而是以醫學、科學、神經生物學等的角度來看待童年逆境經驗,帶來的惡性壓力造成大腦警報器過度活化,改變了心血管系統、內分泌和免疫系統失調,造成健康和生命的影響。
娜汀•哈里斯為舊金山灣景區的小兒科住院醫師,灣景區一帶有貧窮和犯罪的問題,以公共衛生來說,灣景區這種問題環境,就算人民平均餘命減少了十幾年也不足為奇。
可是,過去所學的方式行醫的娜汀,在服務期間從病人們身上嗅出了不對勁,卻像缺少幾塊拼圖,無法完整拼湊一幅圖像,猜想負面經歷和健康之間可能存在某種生理關連,卻沒有科學證據的情況無法隨便下定論。而一件件從病人身上的困惑,讓她更想摸索和實證。
有持續性氣喘和濕疹的7歲迪亞哥,沒有營養不良,沒有任何激素失調。但他的身高和曲線、骨齡只有4歲男孩的平均值,娜汀醫師細問迪亞哥的母親,原來他4歲那年,遭逢父親的同事性虐待。自責的父親開始酗酒,不知如何是好的母親因此有憂鬱症狀。
一個4歲孩子被性侵,有沒有可能從此停止成長?
娜汀醫師致電給兒童內分泌醫師蘇露琪•巴提亞,並將迪亞哥報告和檢驗寄給她,請教她的專業意見。最後,巴提亞醫師的回答令她驚訝:這樣的情況藥物的效果多半有限,最有效的療法應該是心理治療。身體生理異象,居然是要用心理治療?這不禁讓她打破所學的認知,她更想要挖掘深層的答案的動機。
18世紀時科學家和醫療、主流的認知為「瘴氣論」──腐敗的事物會散發有毒的氣體,害人們生病。醫師和科學家認為疾病是由空氣傳染的。1854年倫敦的蘇荷區寬街爆發了嚴重的霍亂疫情,一個多月後,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五百人。但是,倫敦一位名叫約翰•斯諾的醫師對這個瘴氣論存疑。他檢查過寬街社區的居民後,他發現所有病情都圍繞在同一處水源,那是一口有手動水泵的公用井。斯諾說服當地官員移除水泵的把手,防止居民使用那口井後,疫情就這麼平息了下來。
如果一百個人都取同一口井的水來喝,結果有九十八人開始腹瀉,那我該一直開抗生素給這些人吃,還是停下來發問:「那口井裡到底有什麼鬼東西?」
這口井,就是童年逆境經驗。
而童年逆境經驗,可能是細菌論取代瘴氣論一樣,反轉普世對身體健康和童年無因果關係的認知。
娜汀開始收集相關文獻和醫療期刊,發現研究童年逆境經驗的文斯•費利帝醫師、羅伯•安達醫師等人。
而研究的起源,其實來自一個口誤。
在1985年的某一天,費利帝醫師在肥胖診所,準備見他這一天的第一位病人──唐娜。
唐娜是名五十三歲的婦女,患有嚴重的糖尿病,體重也過重,過去透過治療成功減了四十五公斤,然而,在過去6個月又全部增胖回來。
費利帝下定決心要找到最根本的原因。他對病人提出一連串的基本問題:妳出生的時候有多重?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多重?上高中的時候有多重?第一次發生性行爲的時候是幾歲?
結果,他唸錯了。
費利帝本來想問的是:「妳第一次發生性行爲的時候是幾歲?」結果他不小心說成:「妳第一次發生性行爲的時候有多重?」
「十八公斤。」唐娜回答。
聽到唐娜的回答,費利帝愣了一下。等等,妳說「十八公斤」?
他相信自己只是聽錯了。沉默一小段時間後,不知道爲什麼,他又對唐娜提出想的問題。說不定唐娜說錯了,說不定她想表達的是「四十八公斤」。
「抱歉,唐娜,妳可以再說一次嗎?妳第一次發生性行爲的時候有多重?」
她沒有說話。
費利帝隱約感覺到這之中有隱情,於是靜靜地等待唐娜回答。當了二十幾年醫師,他知道病人經常在漫長的沉默後說出幫助他診斷病症的關鍵資訊。
「那時候我十八公斤。」唐娜垂著頭說。
費利帝震驚地等她說下去。
「我那時候四歲。是跟我父親。」她說。
費利帝告訴我,當時他驚呆了,但是他很努力隱藏自己的情緒。......
幾週後,又有一位復胖的病人派蒂,來找費利帝看診,她嚴重過胖,而且說自己會夢遊起來吃東西,細問才發現,她從10歲開始就和祖父發生不倫關係,那也是她開始增重的時期。
費利帝無法忽視派蒂和唐娜之間的共同點,雖然有可能是巧合,但是也讓他發現虐待與肥胖隱藏的關聯。
費利帝心想,會不會是她的潛意識透過增重,想辦法保護自己不要再次受創?他會不會一開始就沒看清這些病人的病因?費利帝是醫生,他一直認爲病人過重是問題,但如果這反而是解決方式呢?說不定體重是病人心理和情緒上的界線,可以保護他們不受傷害。也許這就是爲什麼減重最成功的病人剝下了防護層之後,又急著把防護層吃回去。
他開始幫減重中病人問診時,詢問小時候有沒有被性侵的經驗。他驚駭的發現,在他看過186名病人後,幾乎有一大半的病人都曾經遭到性侵。
而沒有抽煙、也從沒有接觸石綿之類有毒物質的派蒂,最後在42歲時死於肺纖維化,這是一種自體免疫疾病,免疫系統會攻擊自己的肺部組織,造成患者呼吸困難,甚至無法呼吸。
為什麼會如此?派蒂根本沒有肺纖維化的危險因子啊,但如果童年逆境經驗影響一個人長期深遠健康影響,這是確實的,便是有意義的因果關係。
為了生存,人類的大腦和身體必須有效率的處理資訊,而壓力反應系統就是其中一種處理方式。適當的壓力有助於人們的成長,但是關鍵在於壓力發生的時機和時間。過早發生在童年,而孩子還沒成長到接受壓力反應的發育階段。原本是幫助我們適應生存環境,卻反而開始損害健康。
在孩子面對強烈、頻繁和長期的負面經驗,超過可容忍的壓力範圍,又沒有大人支持和關愛時,孩子的壓力調節器會壞掉,身體一直分泌皮質醇,怎麼也停不下來。杏仁核嘗試受到刺激,就會過度活化,分不清哪些是可怕的事物,遇到無害的事物也會發送警報器。而處理情緒訊息和加強記憶的海馬迴,就會變小。前額葉皮質無法抑制衝動,而幫助做更明智的決定,反而釋放過多的藍斑核分泌的甲腎上腺素,讓人焦慮、兇暴。身體開啟惡性壓力反應發生在童年,阻礙大腦和其他器官的系統發育外,免疫系統可能會發生永久變化,造成生病。
文斯•費利帝醫師、羅伯•安達醫師等人的童年逆境經驗研究,能暴露真相的不是內容,而是它的研究對象──在中產階級居住的聖地牙哥進行。70%高加索人種(白色人種),70%受過大學教育。
後來,娜汀•哈里斯和其他醫師也在不同區域、人種、社會階級中擴大研究調查後,證實童年逆境造成的惡性壓力反應和其他問題的孩子,不光只是住在貧窮區域,任何社區和階級都有可能這樣的孩子。也就是並不是金錢、社區或個性、醫療照顧的問題。
無論是我之前讀過的《童年情感忽視》還是《深井效應》中的童年逆境經驗和惡性壓力,可能有人會說:知道又如何,經驗已經過去能改變什麼?
然而,知道與不知道的差別是,我們能指認出傷害,承認它的存在,意識到正常家庭不會是那樣生活,除了有修復治療恢復身心健康的可能,也可以理解自己的情緒脈絡,明白過去發生的事會影響自己現在的感受,生活日常中觸發到了什麼讓過去情緒重現。而且我們在孩子發育時及早發現問題,就能大幅改變他未來的身體健康。
我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這樣,兄弟姊妹們爲什麼會那樣,我也明白自己母親爲什麼會用那種方式養育我們了。我現在知道,我能爲自己的小孩打破惡性循環,並且知道自己不是受害者,而是倖存者。
我知道自己會走到這裡,我的家族會走到這裡,是經過好幾代人的惡性循環。我可能要花一點時間才能眞正消化這些訊息。可是現在我知道,我能預防孩子的童年逆境經驗分數變成八分、九分或十分。
《深井效應》幾篇推薦序和導讀,我認為都是寫得很好,簡潔地寫出重點。尤其是藝術家陳潔皓,在推薦序第一句已衝擊性的破題寫道:「我三歲時曾遭受四個人性侵...」,他的故事讓我感覺到身體胸悶、頭皮發麻和眼眶濕潤,我也敬佩他經歷苦難後,不因自己名人父親而沉默,這份直視創傷和自我揭露的勇氣。
最後,娜汀•哈里斯醫師打從心底相信,相信總有一天全世界都會把「童年逆境經驗檢篩檢」納入醫療保健的必要程序,盡早發現問題,然後全力醫治病人。我想她這一生都會致力於推廣這項運動,她夢想若干年後能讓童年逆境經驗普世化,不再是難以說出口或承認的羞恥,而是像有人會對花生過敏這件事一樣自然,納入學校訓練教師的學習,也讓童年逆境經驗,不再跨世代傳承。
這也是我期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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